上,其它地方却不打湿分毫,不由暗暗称奇,便停足观望。那老头犹若未闻,自顾自浇完花,转个拐角,那儿有片菜地,那老头又在那儿默默浇水灌溉。顾炎武心中盘算,正待往别处走去,却见先前那少女走了过来,微笑说道:“先生可曾用完早点?先生这边请坐。”
那女子引着顾炎武来到东边偏殿,献上茶来,便静静退却。顾炎武揭开盖碗,一阵清香扑鼻,碗中碧绿清亮,是上好的龙井。此处乃江浙地带,有上好龙井,却也不稀罕。
只听得门外细碎脚步声,走进一个女子,向顾炎武合什行礼,语声柔和甜美,说的是苏州口音:“先生可曾歇息安好?出家人寂静有礼。”
这女子四十来岁年纪,身穿淡青色道袍,眉目如画,容貌清丽,为平生之未见。顾炎武目瞪口呆,犹如梦中,心中惊疑,不由一阵胡思乱想:先前女子和菜农均非等闲之人,这道姑更是天上才有,今日所遇莫非仙人?只道自己一生奔波,感动上苍,以致巧遇神仙,前来指点迷津,顿时肃然起敬,恭恭敬敬,站起身来,连连作揖敬礼说道:“仙姑安好,顾炎武这厢有礼了!”
那道姑嫣然一笑,顿时百媚横生,随即收敛容颜,打什作揖道:“先生误会了,小女子愧不敢当。今日得见顾先生,实是小女子福分。小女子俗家名陈圆圆,现法号寂静。”
顾炎武为人正直,不好女色,不信鬼神。但几十年来,几番辛苦,屡屡受挫,心中便时常幻想,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我等辛勤,必当感动上苍,指点相助,成就大业,正所谓天道酬勤也。先前一时神思迷茫,以为遇仙,这一听,当下耳根通红,却又神情沮丧,原来鬼神之说终属渺茫,天道如何酬勤?但遇见天下第一美人,自是有缘,且受人礼待,理当相谢。遂整巾端坐,答叙致意:“失礼失礼!昨日酒醉,打扰师太清静,这里谢过。”顾炎武本来对陈圆圆之事颇有微辞,以为红颜祸国。这几年江湖奔走,渐渐觉悟,倍感明乃自失天下,与一女人何干?今日眼见昔日佳人虽丰韵犹存,却出家凄凉,清灯相伴,不免心下感叹。
那陈圆圆说道:“先生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是万分高兴。昨晚之事,不足挂齿,倒是让先生吃惊了。”
顾炎武想起赤身裸体一事,不禁脸皮一阵发热,心里想:“要是如此佳人给宽衣解带,倒也艳福不浅。”抬头见陈圆圆道装打扮,清丽难言,随即懊悔不已,心想自己怎能有如此荒唐念头?
陈圆圆见顾炎武突然窘迫,她人本绝顶聪明,如何不明,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先生昨晚酒醉,污了衣衫。下人粗衣,先生可感合身?”
顾炎武忙不迭回答:“合身合身,如此多有打扰了。”心下却十分疑虑:“这衣衫当是那浇水老头之物。这陈圆圆既已出家,自当自己劳作,却如何有婢女、菜农侍候?说话自称小女子,却也不象出家人口吻。”
陈圆圆察言观色,心下明了,长叹一口气,说道:“小女子自身只恨生就了这副容貌,害苦了天下苍生,这才长伴清灯,苦苦忏悔。唉,就算敲穿木鱼,念烂经卷,却也赎不了从前的罪过。”
顾炎武顿时明白,原来陈圆圆自行静修,不过是为了逃避世时烦恼,却并未远避尘事遁入空门。眼见她神色凄清,楚楚动人,不由怜惜,开口说道:“师太不必自责。这天下兴亡,与师太何涉,师太何罪之有?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非师太所能意愿。”
陈圆圆顿时目光盈盈,泪流满面,对着顾炎武盈盈下拜,呜咽说道:“先生为贱妾分辩鸣冤,贱妾万分感激。先生是今世第三位明白贱妾冤屈之人,请受贱妾一拜。”
顾炎武慌忙起身,轻轻扶起。顾炎武对当代文人颇为熟悉,知道有位吴梅村曾作长诗“圆圆曲”,为陈圆圆辩白鸣冤,自己原不以为然,曾寄书与吴梅村辩论。这几年来,方感言之有理,而自己不明事理,当初枉自乱加评论,颇感惭愧。如今清已当朝几十年,细细算来这陈圆圆也当是五十多岁了,虽然看起来不过三、四十来岁,许多人都已渐渐忘却此事,这陈圆圆却始终念念不忘,自责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其情着实令人感动。却不知这第二位是谁?眼见陈圆圆对之十分留恋,不由心中称奇,开口说道:“师太屈辱,俗世之人,如何当之?高士如吴梅村者早有议论,到是师太多情了。梅村先生之大作,曲调优雅,叙事抒情,神情并致,极是高明,在下早有拜读。”当下轻声哼道:“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只有泪沾衣。薰天意气连宫掖,明眸皓齿无人惜…”省去前半截不唱,故意只说无奈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