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欣喜若狂,更无受宠若惊之感,他平静且平淡,富贵于我若浮云。这世界没有我春天照样会来到。两天后,他离开了人世。艾森豪威尔前来吊唁时说:“我与陈纳德将军在第二次大战时虽在不同的战场作战,但我对他的成就、他的品德无时不表示景仰。”参谋总长在唁电中称:“陈纳德是美国空军领袖,是美国青年的好表率。”英国蒙巴顿元帅的唁电中不无叹惜地指出:“陈纳德将军的事功与伟业一直没有得到应得的奖赏。”陈纳德的一生有是有非,但是,他的天下毕竟是打出来的,不那么容易被岁月磨蚀掉。
第三天,在相对平静中度过。每天陈香梅都能收到许多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慰问信,有熟悉的朋友,更有素昧不是生的陌生人。人未死而世人已知,难能可贵。陈纳德最关心的是飞虎队的“孩子们”的近况,陈香梅总是先挑出“孩子们”的信读给他听,读着读着,她会哽咽出不了声,将军的枯瘦的大手便握住子她的手,她知道,他在说:“不要流泪。”她给飞虎队协会的朋友们写信,她相信大夫们一致公认的硬汉陈纳德会勇敢地战胜病魔,8月将在旧金山举行的飞虎年会上相聚。她的笔在信笺上滞住了,硬汉的8月在哪里?
第四天,是星期天。陈纳德分外神清气爽,医生同意他会见客人。民航公司的副董事长道尔专程从华盛顿飞来看望了他,将军的女秘书多琳前来请他处理了一些书信文件,她前前后后在他身边工作已十几年了。将军的长大成人的子女们都来探望他,他的眼中流淌出罕见的满足与闲适。陈香梅去到天主教堂望弥撒,她跪在蒲团上默默祈祷,三分侥幸七分绝望!该完的事他都完了,生命莫非真的该打上句号了?!她回到医院时,将军的老友诺伊夫妇正在探望陈纳德,香梅隐约知道,将军已托付诺伊和葛柯伦日后照顾她和女儿们。谁说:“死别已吞声,生别常恻恻”?分明是“生人作死别,恨恨那可论”!热心的诺伊夫妇执意邀香梅一块出去吃中饭,他们看小香梅实在是太憔悴了。香梅不想去,陈纳德慈祥地看着她,沙哑地说:“你去吧,散散心。”她只有从命。星期天的法国菜馆,热闹似过节,可是她失魂落魄,无心品尝一道道名菜,她只是下意识地吸吮着薄荷冷饮,冷到了心里,而额上却沁出密密集集的汗珠!她顾不及礼貌周到了,她冲动地站了起来:“对不起,我想我该回医院了。”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诺伊老人不放心地将她送上车:“你没事吧?”她没事,可她担心病床上的他。
下午的医院,没有查病房的忙碌,便显得格外静谧,她紧张地推开虚掩的房门———虚惊一场。
微风轻拂着白乔其纱窗幔,室内飘荡着茉莉花的清香。一只钟嘀嗒嘀嗒嘀嗒走着,指示着三点。将军像是还没醒来,安详地躺着。她放下心来,蹑手蹑脚走向床前。他睁开了双眼,他本就没睡着,还是太熟悉她的气息?她说:“亲爱的,我回来了。”他的目光霎时异样地光亮,他突然坐了起来,热烈地伸出双手,她几乎扑过去握住他的双手时,他喊出了清晰的话语:“亲爱的,让我们说再见吧———”大口大口的鲜血涌了出来,她的思维凝固了!奥克斯纳博士和五六个医生护士急急地跑进来抢救,可是,他的生命已经打上了句号。到处是一摊摊鲜艳夺目的血和无数猩红的血点子,像是一团团火在噼里剥落燃烧着,生命,就是燃烧!
奥克斯纳博士沉痛又困惑地对她说:“我真没想到,他会去得这么快。”
他去了!她这才醒悟过来,她浑身颤抖,她扑向他,一遍遍喊着他:“克莱尔———克莱尔———”她不相信他会离她而支她不能没有他1
她没有呼天抢地哭嚎,她请求让她再单独和他待一会儿。她跪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尚有余温仍旧柔软的大手,可是,他已无力与她紧紧相握!
天上人间(6)
从今往后,她又是一个人行路。哦,不,还有他与她的骨肉———一对才###岁的女儿,行路难。湿热的泪水这才涌了出来,流到嘴角,分外咸涩。
不要流泪。
可她做不到。
·42·
“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寒风萧瑟!”
没有了大树,如何遮挡风雨烈日?没有了将军,她的生命中怎么再会有春天?
33岁就成了新寡的她,心在泣血。
却只有追思,绝无追悔。
不要说:“少伴老,难到老”,不要叹11年的夫妻岁月太短暂,将军给予她的爱,给予她的天空和家园,怕是别的女人纵有几辈子也无法拥有的,而她,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