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得很真,很可爱,是潘安陈平之流所不及的。
继而,他又说:“缘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
“今天去邛海玩得高兴吗?”冼锐问湘潇,“反正我是高兴的。”
他在撒谎,因为此时高兴,那时便也沾着高兴了。
“高兴。”湘潇也在撒谎,尽管她是窝着一肚子火回来的。
“只是到了博物馆却没有到一殿,我觉得有点可惜,胖子告诉我说只有几步路了。我本来想去为我们抽个签,许个愿的,可是你却急着要回来了。下次来西昌,我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让你陪我去,好吗?”冼锐说,既有失望又满怀希望。
“那下次咱们一定爬到山顶。”湘潇高兴地说,是真情的化音,真希望还有下次。
再后来,湘潇觉得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膈阂了,便亳不隐讳地给他讲了她的家庭,她在文学上的坎坎坎坷坷:在很小的时候,她是一个只有二十多人的小站站长的女儿。但是,她十三岁便没了父亲,没了父亲的宠爱。因此,她的性格有些孤僻古怪。她十七岁那年,一个编辑写信给她,让她到出版社去一趟,他告诉她说她写的长篇很有出版的价值。可后来,当她满怀欣喜地偷偷一个人从西昌赶到成都时,他却说不能了,除非自费。这对她来说根本不可能,于是便放弃了。后来就屡投不中了,现在她的枕头下还放着一封退稿信……湘潇说着,泪已满了双颊。
她并没有告诉他背后的真相,它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因为在美女如云的成都,她并不漂亮。
因此那个细得像竹杆的出版社副社长,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送给她几本书,打发走了她。
她还见到了他老婆,他们同是下乡知青,她又矮又胖又丑,化着浓妆。
不过人非常好,完全把她当孩子。
所有人都以为她很无知。但那只是她的外表而已,她有一颗敏感而聪慧的内心,什么都知道。
她并未多生气,把它们都看完了,手中这本散文集她看了好几遍。
当年,她凭着“铁路家属证”,没有买票,但列车严重超员,爱干净的她坐在满是垃圾的车厢连接处,熬了一夜才到成都。
冼锐用心地听着,找不到话来安慰她,只是悄悄地递过手中的湿毛巾让她擦泪。
他怎么也不能想象,这样的一个女孩,用削弱的双肩承受了这样的苦难。
“你听了以后怎么看我?”她问他。
“我更尊重你了。”他说,很真,“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第一次在男孩面前落泪,而这男孩又是如此体贴入微,湘潇再次被冼锐感动,深深地喜欢上他了。
片刻,她自己拭干了泪痕,说:“不提这些了,现在不是挺好的的吗?我现在坚持写,以后还会继续写。一串红的老板是前两天才换的,以前我来的时候不是她,而是一个从国营企业下海的厂长,人很好,很传统,不然我也不会到这里来了。但是她失败了,客人说她太古板,只是唱唱歌和吃火锅。连小姐也这么说。不过云挺好的,从来不出场,不然我们绝对不会成为好朋友。我以前也应聘过其他工作,要不要求太高了,要不太累了。宾馆要刷马桶,纯火锅店跑得腿都要断了。我们学校是包分配的,分回铁路,待遇将就,什么都发,制服洗衣粉之类,一个月六七百吧。所以,这就算是找个事情做吧。现在的老板,还好吧,家里十一个姐妹,她是‘九姐。歌唱得挺好的,就是《山路十八弯》《青藏高原》那种,很多人都慕名而来。很会穿衣打扮,一会端庄一会又很媚。很狡猾,很会来事。对我也还好吧,反正也需要有人干活,不可能全都唱歌跳舞去了。”
冼锐听后沉默了好久,半晌才慎重地对湘潇说:“……你跟我去昆明好吗?我在那边有个公司。昆明的气候好,我一年的大部分都待在那里,你跟我过去好吗?楼上跟我住一起的那个小王,我每个月给他五百块钱而且包他吃住,你过去我每个月给你一千块。昆明那边旅游、药品、鲜花……都做得很好,很有发展前途,你可以多锻炼锻炼。你在一串红又苦又累,每个月工资才一百五,我不忍心。”
湘潇有些吃惊:他怎么知道她一个月拿一百五?但是,她的劳动低价身却无价。湘潇不以为然,笑笑道:“一千块?我的劳动价值可没那么高。”
“公司是我开的,你是我女明友,这都是应该的。”冼锐说,顿了顿,又问:“你去吗?”
“现在不去。”湘潇不假思索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