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这边,路母是知道的,正因如此,她才一直没说要走的事,怕路西楼知道了会伤心。
可现在却不能不说了,而路西楼的反应也让她意外。
“哦。”路西楼翘着嘴角笑了,没有路母以为的伤心。
路母吃惊地看着路西楼,但路西楼却避开了路母的视线,低下头去吃面了。
这一年生辰,路西楼没有去镇上逛庙会,没吃到喜欢的绿豆糕,他和路父路母在逃荒的路上,被沿路的灾民抢了吃的,饿着肚子走了一夜。
路父路母心怀希望,以为只要走出这个县城就好了,却不知痛苦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灾荒远比想象中严重。
昔日繁荣热闹的镇子俨然成了一座空城,路边的商铺全都大门紧闭,街上也不见挑着货物叫卖的商贩,尽是逃难至此的难民。
“吃点干粮垫垫肚子。”路母把水壶递给路西楼,“下午我们还要赶路。”
决定离开前,路母把家里仅剩的粮食做成了方便携带的干粮,这些天他们三人靠吃干粮度日,虽然顿顿不能饱腹,却不用饿肚子,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好了。
但现在干粮不剩多少了,他们要是不能在吃完干粮前赶到下一个镇子找事做,以后就要饿肚子了。
水时早上路过溪流时,路父挤进人群,冲到最前面打的。蝗灾过后,干旱持续,庄稼覆灭,现在就连水都稀缺起来。
路西楼一上午没喝水了,实在是渴得不行了,便接过水壶喝了一小口,然后把水壶递回去。
“娘,我们要去哪?”路西楼边吃干粮边问。
路父路母皆自幼失怙,被家中亲戚养大的,但却过得十分不好,所以两人成亲后,慢慢跟亲戚失去联系了。
陶宁远家可以投奔亲戚,他们家却没有这样的亲戚。
“往南走。”路父道,“江南物产丰盈,经济繁荣,我们只要到了那边,一切就好了。”
路西楼生在北方长在北方,从没去过江南,对于江南的了解一半来自父母言说,一半来自话本,陶宁远也曾说过江南好,所以现在听路父这么说,路西楼对江南的期待更大了。
虽然路途遥远且辛苦,可只要能到江南,这些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江南怎么样啊?”路西楼好奇问。
连日的逃难让路父瘦了喝不少,不过他眼神矍铄,语气铿锵,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困境打倒,“江南如画,景美人美,阿凌一定会喜欢江南的。”
“而且江南多雨,烟雨朦胧更像山水画了。”路母抿唇浅笑,“江南的糕点也好吃,等在那边安了家,娘给你买绿豆糕。”
路西楼已经很久没吃绿豆糕了,如今提起绿豆糕,他很没出息地咽口水了,“我要多吃一点。”
“好,阿凌想吃多少我就买多少。”路母笑得很温柔。
路西楼笑道:“谢谢娘。”
简单休整一会后,三人便起身南行。
他们走了好几天了,才走到附近的镇子,镇上全是难民,有些小孩饿得嗷嗷大哭,大人身上没有吃的,只能抱着小孩哄。
街道旁的店铺全关门了,按理说这里是个不错的休息地,可他们前两天才被人抢了吃的,所以宁愿住在野外,也不敢住在人多的地方,怕睡着后又被抢东西。
出了镇子,没走多远就是官道,路父看了眼道上的难民,拉住路母的手,带他绕进了旁边的树林,选择走小路。
树林中安静,烈阳被浓密的树枝遮挡,一下凉快起来,路西楼心情跟着变好,不再像之前沉闷,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一会儿摘树叶吹哨,一会儿摘野花给路母,哄得路母笑弯了眼。
说笑间太阳西行,天空被夕阳染成了红色,路西楼拨开眼前的草,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到了宽阔的路边。
路父扶着路母走了出来,见路西楼站在原地不动,好笑地喊了声阿凌,“怎么不走了?你也累了?”
路西楼没有说话。
“阿凌累了的话,就让你爹背背你。”路母拍了拍路父的肩,让他去背人。
然而路西楼还是沉默,路母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着眉走到路西楼身边,边说话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阿凌你……”
路母的话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她伸手捂住嘴,身体不受控地后退了几步,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怖的场景。
路父见他们这样,也快走上前,却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到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人时,而狠狠震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