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外又來了個要帳的,劉居委朝外望了一眼,這才發現是自己的兒子和兒媳婦回來了。
「咱兒子,兒媳回來了。」劉居委對著馬三爺喊。
「麻煩你們讓個地兒,讓我兒子和媳婦進屋裡行不行。」馬三爺發了話。
那個坐在門檻上的老頭,聽說是馬三爺的兒子,兩眼緊盯著馬大慶,像饑渴的老虎,發現了一隻倒霉的羔羊。
他伸出了一雙瘦骨嶙峋的胳膊,朝著馬大慶亂揮,
「年輕人,你行行好吧,把本兒給我就行,我實在走投無路了。
老婆罵我,兒子氣的絕食,嗚嗚嗚………。」
有人吼了一聲,「還不讓開,人家父子是商量賣房還錢的。」
「那敢情好,那敢情好。」老頭頭點的像雞啄米,一面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一邊,生怕耽誤了事兒。
人群里讓出了一條通路,蘭花花和馬大慶走了進去。
「你們都回去吧,要是放心的話,過一段時間再來。
不放心的話,你們明天還來這兒,有廟,就有和尚,我又不會跑。
記住,只要我不死,終有東山再起的那一天,就會有還你們錢的時候。」
馬三爺吃飽了麵條,用毛巾擦了擦嘴,說話擲地有聲。
那伙人聽了馬三爺的話,都默默地走出了屋子,作鳥獸散。
「回來了。」馬三爺問,聲音中透著無限的淒涼。
也難怪,還是老話說得好,人怕老來窮,馬怕老來瘦。
馬瘦毛長,馱不了東西,就離吃馬肉的日子不遠了。
「回來了,爸,我口袋裡就這麼多錢,還有,蘭花花挺著這麼大的肚子,不方便,我還要留一點。」
馬大慶從口袋裡掏出了幾十塊錢,遞給了馬三爺。
馬三爺沒有接兒子的錢,他看了一眼蘭花花,有點尷尬,
「媳婦兒啊,真對不起。不但連累了你們,還連累了我未出世的孫子。」
「爸,一家人不要說兩家話。你也是為了過上好日子,才辦汽水廠。
再說,人這一生啊!要過多少溝溝坎坎,總有一天,會雨過天晴的!」蘭花花安慰著說。
正說著,銀行的工作人員來了,詢問了有關情況,又讓馬大慶和蘭花花在一張紙上簽了字兒。
就這樣,馬三爺用那兩間祖傳的房屋,抵了押貸了款,去還那些私人的欠款。
可是,這些錢還遠遠不夠。
既然賣了房屋,一家人就要搬出去,房子裡的床啊,桌子啊,鍋碗瓢盆,小板凳兒,通通的都要拿走。
馬大慶借了一輛板車,在搬東西的時候,大雜院的鄰居都躲在屋裡,悄悄地望著,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忙。
馬三爺看了,不僅黯然淚下,說好的遠親不如近鄰呢。
當初辦汽水廠的時候,大雜阮的鄰居們,又是放煙花又是放鞭炮,熱鬧的不得了,爭著找馬三爺套近乎。
這就是所謂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這人啊,一旦落魄,才嘗到了什麼叫世態炎涼。
忙活了一天,蘭花花必須要回大山里去。
因為,旮旯村小學,就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了。
一想到這兒,蘭花花又為宋小美擔起心來。
這是個有個性的女人,現在也不知和猴子教練跑哪兒去了。
直到天黑了,蘭花花和馬大慶才忙完了一切,踏上了回三岔鎮的最後一趟大巴車。
一旦回到了大山裡面,煩惱又如春天的小草,悄悄的鑽了出來。
必竟,蘭花花有了這麼大的身孕,再繼續教學己經力不從心了。
蘭花花已向上級請了假,請求派人過來代替自己,儘管師資缺乏,上級還是批准了蘭花花的請求。
只是,那位教師還有點私事,需要天才能來到。
沒有辦法,蘭花花想著,反正自己感覺良好,再教個天,估計沒事兒。
大山裡的女子,把懷孕生孩子,看的極其平淡,就像撒了一泡尿,拉了一泡耙耙。
大山裡的女子,身子骨不是那麼金貴,就像桂花嫂,在收苞谷的時候,把兒子生在了梯田裡,就給他兒子取了個名字叫苞谷。
山雞的婆娘去潭邊洗衣服,生下了兩個女兒,女兒們一個就叫水潭,另一個就叫浣衣。
……………
此時,已踩著了冬天的邊兒,蒼茫的天空下,處處水瘦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