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慶來到了老泥鰍的小屋前,他先抖落了身上的雪花,又跺去了腳上的泥士,才輕輕地叩了叩門。
「誰呀?」一個慵懶的聲音,懶洋洋地飄了出來。
「說不定有急事,是來算命的吧。」這是泥鰍婆的聲音。
臨近冬天,結婚的越來越多,要結婚,就要擇日子。
擇日子就要找算命先生老泥鰍。
老泥鰍只要嘴一張,三十元的鈔票就到手了,又輕鬆又自在,簡直是無本買賣。
當然,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比如要推算生辰八字,掐掐手指頭,子丑寅卯,金木水火土地玄虛一番。
「吱呀。」門被輕輕地拉開了,馬大慶一看,是泥鰍婆。
這泥鰍婆比老泥鰍小了十來歲,又穿著一身粉紅色的緊身旗袍,屁股被包成了兩個大饅頭,該凹的凹,該凸的凸,漂亮的就像下凡的七仙女。
泥鰍婆見是馬大慶,皺了一下眉頭,咳了一聲。
老泥鰍正坐在沙發上品茶,這是三人座的人造革大沙發,整個大雜院裡僅此一件。
沙發前面擺了個四方桌兒,桌子上放著一個橢圓形的紫砂壺,還有四個拇指大小的盞兒。
老泥鰍閉著眼睛,似在若有所思,又像是在半睡半醒之中,見馬大慶來了,才緩緩地舉起一個小盞兒。
只見老泥鰍手一抖「吱溜」一聲,那半口水便進了肚子裡。
「你,來了?干甚?」老泥鰍的眼皮抬了一下,聲音軟綿綿的,好像不屑一顧。
馬大慶放下了蘋果。
「你拎這些蘋果乾甚?等會兒你還拿回去,我家只吃紅富士,其他雜牌的吃不慣。」
老泥鰍說著,撇了一下嘴。
馬大慶窘的抬不起頭,「老泥叔,我想請你老幫個忙,放俺爸一馬,我不會忘了你的大恩大德。」
老泥鰍聳拉著跟皮,沉吟了半晌,才咳了一聲,望向馬大慶。
老泥鰍的眼光好似一道閃電,刺的馬大慶又矮了幾分,腰弓成了蝦米,
「咳,話是好說,只是兩片簿嘴唇兒,上下一碰,就說出來了。
但是,我放你一馬,誰又放我一馬呢?五百元啊,說多也不多,說少也不少。
為了掙這五百元錢,我又補了多少雙臭鞋啊,又扒了多少自行車胎啊,又算了多少命啊!
冬天凍的皮膚乾裂,夏天熱成了狗,又有誰可憐過我?
只可惜,被你爹一口吞了,說好的二分利息,兩年了,別說利,本也想給我吞了。」
老泥鰍說著,猛地一拍桌子,那張桌子蹦了一下,那幾個小盞兒便四處亂滾。
老泥鰍連忙起身去扶,可惜晚了,還有一個小盞兒落到了地上,摔的粉碎。
「真是倒霉人干倒霉事,你給我滾出去,快點出去。」
老泥鰍瞪著三角眼,氣得脫了道士袍,狠狠地扔到了沙發上,
「我怎麼也不相信,我就相信錢,你看著辦?」
話說得了這個份上,馬大慶只得怏怏地走了出來。
「哎,馬主任,回來了。」一位瘦瘦的大媽望著他笑。
馬大慶一抬頭,這是劉嬸,是大雜院裡最窮的一家人,丈夫劉叔是五金廠的下崗工人,如今在大街上打零工。
劉嬸是農村人,從鄉下來到了城裡,沒有戶口,沒有工作,打零工吧,一個婦道人家也沒有多少力氣。
劉嬸便搗鼓賣菜,每天早晨天不亮就去郊區,把菜批發過來。
她不敢去菜市場賣,那兒要攤位費,她出不起,只有在路邊叫賣。
有人管了,就急忙換個地方。劉嬸活的就像一隻小老鼠,很不受大雜院裡的人待見。
「這麼大的雪,進屋暖和暖和吧。」劉嬸說著,把馬大慶讓進了屋裡。
這是一間很小的房子,煤球爐子,床鋪,雜七雜八地擠在一起,還有一堆菜,大蔥,白菜,土豆占了一半的地方。
看來這場大雪下的太大,劉嬸沒法出去賣菜,只得窩在了家裡。
「這天也真是日怪,三四點鐘的時候,還沒有下雪,菜拉回來了,卻下起了大雪。」
劉叔正在分揀菜,看見了馬大慶進來,連忙抱謙地說。
「這麼大的雪,你怎麼回來了,餓不餓,我給你下碗麵條。」劉嬸邊說邊麻利地擰開了爐蓋。
馬大慶這才感覺到餓了。
他從早晨到現在,走了那麼遠的路,還沒有吃一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