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晨,天上又飄起了小雪花兒,密密的,小小的,鋪天蓋地地落下來。
這雪花兒,一下子把五指山包里在了裡面,而那小小的旮旯村,則在五指山的懷抱里安然入睡。
今年的冬天,好像要比往年更冷一些,房下的冰溜子掛了一尺多長。
蘭花花家的籬笆院裡,在那老棗樹和大青石之間,竟然長出了一支臘梅。
由於長在了縫隙里,那莖纖纖細細的,竟管這樣,還是開出了一朵火紅的花朵。
這在這個白色的世界裡,特別顯眼。
馬大慶起了床,便拿起竹竿,敲那房檐下的冰溜子,「呯呯啪啪」的,碎了一地。
蘭花花也起了床,她要去市里一趟,上次她去市裡的時候,大杆子說他聯繫了好幾個單位要貨,估計生意不錯。
「好兆頭哩。」馬大慶指著臘梅花說。
年輕時的蘭花花喜歡花花草草,而現在歲數大了,被生活磨的早失去了雅興,哪有閒心看這個。
「跟我去市里一趟。」蘭花花說。
也難怪,編織的蓆子,莆團,還有掃帚,一車一車地拉進了市里,交給了大杆子。
頭幾次還好,大杆子準時把錢送來,每月的陰曆初一,蘭花花準時發放工資。
可最近,又拉去了幾車,那錢一個大字兒也沒有拿來,眼看,那葦垛一天天的矮下去,過了初一,到了初六,那錢還沒打來。
過了臘八就是年,村民們著急,蘭花花更著急,她這才決定去市里一趟。
一聽說要去市里,馬大慶就撇嘴,「這麼冷的天,哪裡縮在被窩裡舒服。」
聽說馬大慶不去,看著這麼大的雪,蘭花花只好站在籬笆院前東張西望。
一陣鈴鐺聲傳了過來。
只見山貓老漢趕著毛驢車走了過來,這老漢是個細心人,他見雪花大,怕凍病了毛驢,特意在驢背上披了一塊毛氈。
「山貓叔,你去哪兒呀?」蘭花花問。
「哎,去鎮上去,喜兒前天從廣東回來了,明天就到家了,我去接她回來。」山貓老漢說。
「真是磕睡送來了熱枕頭,捎我一程,我要去鎮上坐大客車。」
蘭花花就這樣,坐上了山貓老漢的驢車。
大雪瀰漫,山路又滑,山貓老漢趕著驢車,慢慢地走著,山里人愛喝酒,三貓老漢也不例外。
他喝的是老苞谷燒刀子,都是自己釀的,用一個塑料瓶子裝著,揣在自己懷裡。
走不多遠,那刀子風一吹,山貓老漢就掏出老苞谷燒刀子,猛灌兩口。
三貓老漢喝了酒,一張老臉就脹的通紅,說話就有點不利索。
「你喝不喝?這可是個好東西。驅寒呢。」三貓老漢說。
「俺不喝,一股怪味兒,好像辣椒水,又像驢馬尿。」蘭花花說。
山貓老漢兒聽了就笑,一張嘴就露出了僅剩的兩顆大黃牙。
「咱這旮旯村啊,自從我記事以來,村頭倒是換過幾次,從麻子青,再到周慶三,再到大醜,都是一個鳥樣。」山貓老漢說。
「………?」蘭花花一片茫茫然。
「聽說麻子青還不錯,只是那時候我還小,不記事兒,而周慶三就不同了,在一個生產隊時,他又偷拿了隊裡多少東西啊!
最明顯的,就是村頭的那幾棵大柳樹,被他拉回家做了家俱,而到了大醜,這個傢伙,就是一個劣皮,一個蛆蟲。
他把自己當成了蛐蟮,把我們當成了泥巴。」山貓老漢恨恨地說著。
「………。」蘭花花又是一陣茫茫然,她實在不明白老漢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旮旯村,從來沒有鬧出大的動靜,沒想到你,蘭花花,一個弱女子。
長大了,雖說嫁到了城裡,但也是咱旮旯村的人,又是辦窯廠,又是編蓆子,這鬧出的動靜可不小哩。」山貓老漢連連的讚嘆不已。
也許,喝多了酒的人都會絮絮叨叨,蘭花花也不理他,只是看著官路。
那雪粒兒落到了官路上,黝黑的路面便白茫茫的一片,中間車輪走過的地方,便輾出兩條黑色的車轍來。
走了一半的路程,那路邊便有了行人,有的挑著菜,去鎮上販賣,也有空著手匆匆而過的人。
山貓老漢是個熱心人,他在這大山里活了這麼大的歲數,三村五里的人,基本上都認得他。
他們見了山貓老漢,打聲招呼,就坐上了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