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唏,別說整個旮旯村,就是整個五指山,又有幾個人能在市裡面買房?」
…………
大伙兒紛紛的議論著,讚嘆著,蘭花花在市裡面買房,成了五指山裡的一個傳奇。
這話確實不假,蘭花花大慨是五指山第一個在市里買房的人。
但也有人不理解,住在大山裡面多好,山清水秀的,非要去城市裡面住那鴿子籠,而且,喝口涼水都要買,那可是個花錢的地方。
但能掙錢,就有人眼紅,農村的人就這樣,看幹什麼能掙到錢,大伙兒就一窩蜂而上。
例如養長白兔,頭兩年還行,到了第三年,養殖戶多了,兔毛直線下跌,養殖戶賠的殺兔吃肉。
還有種藥草,聽說猴子村的大個子種了一畝地的白株,賣了五千多元。
大夥一窩蜂地去一個公司里買種子,老蘭頭也去了,二分地的種子,花了一百多元。
結果第二年,滿山遍野的白株成熟了,村民們去賣,才發現那公司人間蒸發。
老蘭頭種了二分多地,又是澆水又是打藥,豐收了,卻賣不出去,最後曬乾了,當柴禾燒鍋了。
燒土疙瘩,也不例外。
到了第三年,山裡的窯廠多了起來。
先是三岔鎮上,有人立了一個十六孔大窯,這很厲害,規模足足是蘭花花的兩倍。
這十六孔大土蛤蟆窯,是三仔子立的,這傢伙不缺錢,據說他岳父是農村信用社的行頭。
就連蘆葦盪對面的老鴰坡,也聳立起了一座八孔窯場,這是麻六皮立的。
這小子依靠兩條大船,私抽河沙,在蘆葦盪對面有個十來畝地的沙子場,他掙了不少錢,撈到了第一桶金。
但也給蘆葦盪的對面,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損失,這裡繁茂的水草和蘆葦已經不見了,代之而來的是渾濁的河水和漩渦。
偶爾,有鷺鷺經過,但也從不敢逗留。
這表面上看著河水淺淺的,但既使在岸邊,也沒有人敢下水,那水下面,深凹一個接著一個。
去年夏天放暑假的時候,三個小孩子下河游泳,結果,一個被漩進了渦子裡,另兩個命大,死死地抓住了水邊的柳樹根,幸好有個老漢在河邊放羊,見狀,把兩個孩子救了上來。
但那個孩子,卻永遠地消失了。
這事鬧了很長時間,幸好那消失的孩子是麻六皮堂弟的兒子,既使這樣,麻六皮也脫了一層皮,據說沒少賠錢。
但這也傷不了麻六皮的筋骨,正當他想大幹一場的時候,沒有想到,上面下了文件,禁止一切人在河裡采沙,挖沙。
而且,上級還成立了巡邏隊,駕著小船在老龍河,蘆葦盪里巡邏。
也有不服氣的,懷著饒幸心理,想試一下結果。
例如老龍河下游的沈萬三,就因為偷著挖沙,結果塌了河提,幸好是冬季,才沒釀成大禍。
結果,采沙船沒收,沈萬三也進了局子,老老實實地接受勞動再教育去了。
麻六皮多聰明啊,他立馬見風使舵,賣了采沙船,關閉了沙場,就像一隻冬眠的蛤蟆,不敢再折騰了。
老鴰坡的蘆葦盪,終於安靜了一段時間。
但麻皮六,感覺自己是龍,是虎,成天窩憋著,他心裡就憋屈的慌。
更何況,麻六皮還是個腰纏萬貫的有錢人,於是,一座磚窯就在老鴰坡拔地而起。
同行一多,這磚頭就慢了下來。
蘭花花曾經在五指山走了一圈兒,方圓六公里左右,竟然有七座磚窯。
想想確實可笑,這些窯場一年又能產多少磚?又能蓋多少房啊?
蘭花花有個預感,這窯場啊,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像麻六皮的沙場一樣,會關門大吉。
蘭花花的預感是正確的。
這燒磚窯,也許正像老德順所說的,是吃他媽的子孫飯。
燒磚需要沾土,什麼是沾土,就是長莊稼的土壤,這些土啊,也許過了億萬年,那些動物的糞便,屍骨,還有上面長的花花草草,死了又生,生了又死,生生死死,才形成了如今的土層。
只可惜,被一把火燒成了磚塊塊,一開始,是河坡地,現如今,又開始燒起了梯田裡的土,這確實令人痛心。
很快,鬱鬱蔥蔥的梯田裡,樹木被伐了,那些青青的茅草,野蒿也被伐了去,黑竭色的泥土也被取走了,留下了一個又一個凹陷,站在山坡朝下看,就像是一個又一個欲哭無淚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