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場散了。
村民們三三兩兩地朝家裡走。
瘌痢頭慢騰騰地走在人群中間,這幾天他走霉運,腳前掌上長了個雞眼。
這東西雖然不是病,但是很麻煩,他的黑婆娘出了個主意,用清涼油抹在上面,再用煙火烤,這樣一搗弄,那雞眼就脫了一層皮兒。
而且腳前掌一著地,就鑽心地疼,他只有曲著腳掌,用腳後跟蹭地,慢慢地朝前挪。
走過了一個胡同口,一拐彎,看見了大醜。
瘌痢頭一看大醜好像一條瘋狗,鐵青著臉,眼珠子發紅,就吃了一驚,哆嗦著怔了一下,又扭頭返了回去。
「站住!」大醜喝了一聲。
瘌痢頭渾身一震,站住了。
「你丫的,投我票了嗎?」
「沒,投,投了。」瘌痢頭支支吾吾,一邊踮著腳後跟急走。
大醜歷人無數,他察顏觀色,知道瘌痢頭在撒謊,見他走的急,一個箭步走上前,從背後一把抓住了瘌痢頭的襖領子,
「你丫的,說瞎話了吧,心虛了吧,是不是沒投我的票,投蘭花花的了?
說,你為什麼投她的票,是她給了你臘肉,還是給了你老苞谷燒刀子?」大醜眼裡噴著火,厲聲問著。
瘌痢頭是老實人,從沒做過虧心事兒,吃了大醜的臘肉,沒投他的票,瘌痢頭從心裡感到對不起大醜,這樣一想,他也不答話,只是身子一扭,妄想走脫。
大醜一使勁,「咔嚓」一聲,瘌痢頭的襖領子一下子掙掉了。
瘌痢頭得了勢,也顧不得腳疼了,撒腿就跑。
大醜也急了,瘌痢頭一跑,這更證實了他心裡有鬼,大醜心裡「嗖」地竄起了一股無名之火,猛地追了上去。
大醜又高又胖,就像一座鐵塔。
而瘌痢頭又矮又瘦,就像一隻小小的猢猻,他見大醜追來。嚇得一邊拼命地跑,一邊哇哇亂叫,
「救人呀,救人啊,要人命啊,要人命了。」
…………
就連蘭花花也沒有想到,為了當村頭,大醜和周建國兩人明爭暗鬥,不但花費了很多東西,還白白的送了那麼多的東西。
結果,村民們卻選上了蘭花花。
這出人意料的結局!
蘭花花被選為了村頭,大夥一邊走一邊為她祝賀。
大肥婆說,「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蘭花花,以後就看你的了,是不是能帶領大夥奔小康?」
三驢子也說,「全鎮只有我們旮旯村有一個女村官,我們的花花姐,又是辦編織公司,公司又是辦窯廠,方圓幾十里,誰不知道她的厲害,她一定能帶大夥,走出一條致富路來。」
三驢子的話,贏得了大夥一陣掌聲。
六月是個初中生,大小也算是個文化人,他說的話很有水平,
「放心吧,以後,咱們在蘭村長的帶領下,將成為電燈電話,洋犁子洋耙。」
蘭花花和大夥剛拐過了一個胡同,就見癩痢頭飛也似的跑過來。
瘌痢頭頭髮亂鬨鬨的,鞋子也跑掉了一隻,一邊跑一邊還聲嘶力竭地喊著。
再看後面,大醜凶神惡煞地追來,那架式,就像一隻野狼,在追一隻可憐的羔羊。
瘌痢頭看見了蘭花花,急忙躲進了她的背後,嘴裡還說著,
「救救我,救救我,快點救救我吧。」
大醜跑到了蘭花花跟前,站住了。
「你丫的,干甚呀?多大的仇啊,你這樣追著癩痢頭打。」蘭花花問。
「也沒有多大的仇,就是他欠了我二斤臘肉,跟他要,他不還我。」大醜說。
「不是我欠他的,是他白送給我的,讓我在選票上寫他的名字。」瘌痢頭爭辨著。
「那你寫了嗎?」六月問。
「沒寫。」瘌痢頭挺乾淨。
「為甚?」三驢子問。
「他給了我二斤臘肉,而周建國,卻給了我四斤臘肉,還有一大把水果糖,所以……。」瘌痢頭說。
「所以,所以你就寫了周建國。」六月問。
「不是,他們倆的名字我誰都沒寫。」
「那你寫了蘭花花吧。」六月恍然大悟。
「不,他們仨,我誰也沒寫。」為了一證清白,瘌痢頭高聲說。
「那你棄權了?」六月又問。
「不,我寫了自己的名字。」瘌痢頭忽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