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足。我就看到了梦境中的变数:
那日已经入冬,江南没有下雪,但湿漉漉的寒气侵裹着人的周身,叫人冷到心尖儿上去。
宁王府的亭阁楼院里却早早地将火墙隔空砌起,并以椒泥涂室,壁上也挂起了锦绣绒毯。下人们不言语,却知道是为着什么。
宁王殿下为今春来的舞姬所做的一切,众人都看在眼里,他们主子的心意昭然若火,比眼前这膛银炭燃起来的火还要明显,素来轻佻爱玩的他肯为此女休了成群姬妾,这现下因她一点怕冷就砌起整座火墙,倒是也没什么好令人大惊小怪的了。
加好茶水,婢女们早已乖巧地退到门外。炭火噼啪,披了三层绒氅的聂莼桑捧着小金手炉,坐在绮丽的厅堂中央。青蓝的火上煨着清酎。
宁王斟了一小杯,递到她手上:“暖暖身子,叫人新酿的,不会太醉人。”
莼桑接过酒没有喝,素白的手握着酒杯转动:“王爷问过我想要什么。”
亲自在给炉子加炭的冼子甄停下手,看着她,眼睛晶亮亮的,映着烧得正旺的火苗。
“莼桑?”他顿了一下,愉快地握住她的手:“你说,你想要的是什么?”
转动酒杯的手停下:“我要王爷送我入宫。”
闻得身边人这一句,冼子甄一怔:“你要入宫?”
聂莼桑松转过头来定定看着他道:“入宫,成为全大晁最好的舞姬。”
“不行。”他松开还半覆住她的手,皱眉道:“什么都可以,这个不行。宁王府只要有我在,便可随时放你出去;入了长安宫,再想出来,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那你就当我没有说过。”聂莼桑脸色依然,不恼也不求。
“你……!”,宁王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座化不动的冰山。
她从来不曾开口要过什么,金山银山,王府身份,送到她怀里的她一概拒绝,不得已接受下的也并不能令她开心。
这大半年来她头一次主动对自己提要求,可是“一如皇宫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虽然聂莼桑还没有答应自己,可他不想自己珍惜的人抛头露面,更不想她去全天下最大的牢笼里崭露头角。
但,这是她向自己提的第一个心愿。
“那本王依你。”
看着眼前人冰冷的眸子,冼子甄到底还是松了口:“三个月后就是长安除夕宴,我府向来以江南歌舞出众,按惯例每年都会献曲舞于陛阶之前。到时候我为你量身打造一支舞。”
冼子甄确实是随了聂莼桑的心愿,他遣人花大心思编排了一支舞,据说是将时下大红的惊鸿舞、绿腰舞,以及江南的水袖十四步融合在一起,造成了一支空前绝后的独人舞,取名弄仙。
原本打算在昭王元年的除夕夜上,配上自己弹奏的一曲《鹊桥仙》,送她进宫献舞。
而他必定是要亲自抚琴的,世人皆知宁王只为爱人奏乐,这样一来,既可以完成聂莼桑的心愿,又可以不声不响地昭告所有人:这是我冼子甄的女人。
两人配合练习得倒是炉火纯青,只是除夕宴当天,发生了一件直接扭转整个局势的事情。
为提前准备,宁府一众早半个月就来了长安。
清早即起,宁府随员都开始忙活起来,毕竟宁王虽家大业大,可奈何偏居江南,又鲜少应召进宫面圣,这样一年一次的盛宴,宁府上下自然尤为重视。
以宁府的老管家为首,鸡鸣便起,上上下下打点检查个周全,恨不得将每个下人的鞋子底儿都翻过来瞅上一瞅。
晌午时分,车马整顿完毕,一袭人浩浩荡荡准备向皇宫进发。可是还没等迈出宅门,殿外小厮就急急来报:“王、王爷!不得了了!”
冼子甄一皱眉:“慌里慌张的做甚么?大过年的也不知道个忌讳!”
小厮吞吞口水,三九寒天里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冼子甄理了理腰间的蹀躞,道:“什么事,说。”
小厮满脸焦急地道:“禀王爷,老夫人病重,大夫说是快……快不行了。”
“什么?”宁王握着佩剑的手一紧。
此次母亲没有随他们来长安,就是因染了风寒需要安养,走的时候还不甚严重,可是没想到他们才来长安半个月,怎么就要不行了?
宁王回头看了一眼聂莼桑,聂莼桑垂眸道:
“殿下快回去看看吧,老夫人的身子要紧。”
“可是你……”宁王有些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