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到巷尾逐个破开町众的门,当父母面掳淫子女,当子女面残杀父母,可怜外町抢也没好抢,房屋不知是被点燃还是走火,边烧边塌无人去管,死人尸首交叠街边。
西平喜二郎穿着剥来的皮甲,用灰抹了一把脸,自然而然地加入劫掠的行列。这时没人会去管身边经过的人是不是熟脸,也不会管谁站在人群里发呆。
“去抢啊!傻啦!”
他又推了推久见秋生,结果发现推不动,才发现久见秋生手正紧紧抓着一根柱杆,好说歹说几句实在也没办法,只好先顾着自己,一脚踢开一户的门扉,闪身进去,不一会儿便抱出来一匹布,质地似乎是绸又似乎是绢。
前脚他刚走,后脚又来了个穿得比他好些的,顶盔贯甲,好像又更没良心些,哈哈大笑从那户人家里抓出来一个十三四岁还在哭的小女孩,扬长而去了。
……
久见秋生天旋地转。
眼前的一切好像忽然变得光怪陆离,形貌扭曲,一会儿浮现出沾满鲜血的罗刹鬼面,一会儿好像又溺近了黑色的潮水。好像他听到远方有人在笑,有人在哭,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耳边只有狂风呼啸,小雪哀降。他似乎是扶着一根细细的柱子,可那细细的柱子又似乎倒塌,原来他跌坐在地上躺在脏而腥的污泥里,咽喉被生锈的刀子剖开,从里面淌出许多五脏和六腑,变成一串串一地地黑白分明的死人眼睛滚来滚去。
好像一场噩梦未醒。
他突然间发出一声大叫,好像一只不懂事的,堂堂走在人路上,忽然被狠狠踢了一脚的畜生。
可他竟是个人。
他其实原本是想来琵琶城的城下町找个地头当衣服的,虽然说冬日里当夏衣会被十足压价,不过总得觅点钱财度过这个冬。
可他现在衣服已经很脏,沾满了那件不知是谁的兵甲上的血污。
那么他就没办法当这件衣服了。
……
久见秋生着实不是擅长抢劫的好手。西平喜二郎也好不到哪里去,来来回回也只抢到了开头一时奋勇得来的那一匹布。要不然怎么说术业有专攻呢?烂仗打得少了就会这样。两人带着这一匹布的收获垂头丧气地往外走,经过一个收购缴获武器盔甲的商人时,把身上的两件烂壳也脱下来卖了去,又被狠压了一笔价。
着实对不住。
西平喜二郎走着走着对久见秋生说:我本来有些不好的想法。
久见秋生说没关系。
西平喜二郎接着说:原本驻守琵琶城的房前九郎利好是个色鬼,这次之所以打起仗来就是因为一个月前作为对手的木蜂勘信被他们那的领主驱赶去攻打出云,老婆和女儿都只好被留在家里,辖地十分空虚,结果被这个房前九郎利好掳走了。
久见秋生说没关系。
西平喜二郎继续说:这个房前九郎利好一向男女不忌,而且经常重赏能给他搜来美女的人。所以着实对不住。
久见秋生说没关系。
“他应该是逃到了他的主家那里去,或者说死了,也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西平喜二郎强调道:“现在我可不欠你什么,你别在意,我还是帮了你许多的。”
久见秋生说没关系。
西平喜二郎把买盔甲的那几个钱和久见秋生平分了。他这人的确说不上好坏,说好有点可笑,说坏其实还是有点好。两人坐在路边一块覆了些小雪的石头上,把钱数了数,一人大约能得十几个质地非常差的铜钱。
着实对不住。
两人就像初见时那样沉默着在石头上对坐了一会儿,西平喜二郎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